日本人穿着精致地坐旅游车到观光点拍照,还一定把自己拍进去,拍了就走人,世界各地有点名气的地方,就有这样的日本观光团,这一直是德国人的经典笑话。
日本和德国有很多相似之处,彼此欣赏,唯有旅行的价值观天差地别。
德国有个出产瓷器的小城叫麦森,就是出瓷器,别无长处。瓷器有名之后,就来了日本人,每天上午,旅游车接踵而至,小城热闹非凡。可这热闹里,没有酒馆老板什么事。日本人上午来下午走,不吃他们的肉肠,不喝他们的啤酒,最多买些旅游纪念品商店里的瓷器。
麦森的啤酒当地有名啊,可在日本名不见经传。如此兴旺的旅游胜地,餐饮业却沾不到一点好处。
前年夏天,局势变了,麦森发了大水,水淹没了街道。日本观光客消失了,却来了德国的“灾区渡假”客,这个夏天,麦森啤酒意外热销,让厂商好一阵兴奋。
可惜啊,大水就没维持多少时候。
朋友丁,单身汉,钢窗工程师,我认为他是个很了不起的旅行家。因为他放弃人间一切奢侈之物,半年工作积攒钱,另半年漫游世界。他不是渡假者,是旅行家,背着背包走世界。
他四处穷走,拍的照片幻灯不示人,只娱己。
和这人交往,得忍受他极度的节约。他寄生在哥哥家楼顶一般用来当仓库的地方。一间房间,除了窗和床,就是整箱的各地拍来的幻灯片,和一墙的各地文化书。他热情邀请我去他那里看幻灯片,招待我的晚餐是罐头鱼加黑面包,我们吃 米青 神 食 粮 管饱。
他在河南某地遇见个女孩,会不多的英语,自愿当他的导游,后来还写信来说她爱他。朋友丁觉得英文通信还不够尊重对方,叫我用中文给回信,说明他这种连家具都没有的极端无产者状况,和他半年工作的钱全部用于旅游的生活习性。我说你完了,这么写了,你就完了。
朋友丁恨不得用脚丈量他去过的国家,若不克勤克俭,那半年的收入哪里够用噢。从尼泊尔到中国,他用走的,翻越喜马拉雅山时,一路住在自己的帐篷里。那帐篷耐得风雨又保温,但小得很,非这么小才能装在背囊上随他走。
在中国,他很快学会了找县招待所,吃小吃摊,和贩子讨价还价。他知道在中国挤公共汽车的技巧,知道怎么买到难买的火车票。他的中文语汇里的词是黄瓜,馒头,汽车站,火车票。
穷旅游的收获全在他脑子里,照片上。照片里风光胜景不算多,印度的泰姬陵,他不拍我们看惯的全景,盯着那门上的石头拍了一整个胶卷。在中国的照片里,他拍了残破的长城,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,招待所的床铺蚊帐花被子;他自己有时也上照片,当街蹲着吃大碗面,在死海里四脚朝天,在新西兰丛林里用小旅行锅煮钓到的大鱼....
照片中,他绝不会站在胜景前。德国人真没有在景前拍照的习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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